埃及艳后和安东尼穷奢极欲的富贵生活
现在,这个托勒密家族的女主人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王位上了。为了这个王位,她曾亲自下令杀死自己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现在托勒密家族就只剩下她自己了,除了恺撒里昂,再也没有人了。考虑到这儿,她又有了一个新想法,和这位罗马共和国的第二号人物再生一个孩子。克娄巴特拉也具有多情女人生儿育女的正常愿望。
天真幼稚常爱口若悬河的安东尼常常会提到福尔维娅。在克娄巴特拉的眼中,福尔维娅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罗马女人,她已经为三个男人生育了四个孩子,而且这些孩子都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如今,她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自然会关注国家和政权,会关注安东尼和屋大维,希望屋大维早日死去,尽管这个人曾与她结成同盟,还是她的女婿。腓力比战役结束后,屋大维就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在意大利,几乎每个人都听说了屋大维在战场上是如何怯懦无能,惨败而归的事情。安东尼则获得了一致的赞颂。其实,安东尼也希望早日摆脱屋大维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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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接着说,那些回到罗马的军团都想得到出征前就曾许诺分给他们的土地,他们无休止的要求正在形成一种新的危机。李必达唯福尔维娅之命是听,安东尼指挥不了他。福尔维娅扣留了两个本该属于屋大维的军团,还反对屋大维没收人们的私有财产的做法,因为罗马的有产阶层正是她的支持者。福尔维娅的弟弟卢西乌斯只好编造出许多手谕来,假借安东尼的名义发布。屋大维针锋相对地编写了一些以福尔维娅为对象的淫秽讽刺短诗,命人在军队里四处传播。
克娄巴特拉不由得眼睛一亮,喊道,念几首短诗来听听!听罢,她发出了一阵哄笑,安东尼也用他低沉粗犷的声音附和着她的笑声。可克娄巴特拉还让安东尼再反复说那句挖苦他妻子的刻薄话。直到他俩笑得前仰后合地才肯作罢。那些奴仆们蜷缩在角落里,个个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女王笑得如此酣畅淋漓过。
聪明的女王知道,在这种心境中比较容易说动安东尼,让他前往自己的国家和皇宫。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是越来越喜欢他了。冬天就快来临了,他为什么还是龟缩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呢?因为安东尼已经拟订了进攻波斯的计划,甚至都调动了一些军团向北部开进。可每当他提到这个问题时,克娄巴特拉都会赶紧把话题转移开。因为凭她的超常,安东尼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只是刻意模仿恺撒罢了,可他心里并没有恺撒那种以亚历山大大帝为榜样,要一统天下的雄心。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学习恺撒。克娄巴特拉轻而易举地就能劝说他推迟出征的时间。在国内形势方面,安东尼与屋大维闹僵的危险性并不是很高,因为福尔维娅再怎么闹腾,没有安东尼的帮助她就不可能与屋大维开战。而安东尼已经下定决心尽可能延长目前的三寡头政治格局,给他的盟友多一些宽容和忍让。
难道安东尼的目光就如此短浅,竟然看不出来他和女王的这种行为将导致什么样的恶果吗?克娄巴特拉提出回国的事儿,并指出埃及现有的奇珍异宝远比那些到目前为止还虚无缥缈的波斯金银财宝可靠可信得多。再说,作为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心仪的人,他根本就用不着攻城略地就可以获得大量的钱财,更何况富有的女主人正在隆重地邀请他呢!将来他如果还有恺撒那种想步亚历山大大帝之后尘的打算,这次亚历山大之行对他而言不也是求得了出征前的一个最好的护身符吗?话已至此,还有什么能够阻拦这位出身贫苦人家而天性诚实的罗马人成为埃及女王的座上嘉宾呢?
安东尼终于答应随克娄巴特拉前往亚历山大城了,为的是用普鲁塔克的话来说,“掉进穷奢极欲的深渊,在追求荣华富贵的同时,却作出了最大的牺牲失去了宝贵的战争主动权。”
古老的托勒密皇宫里再一次回响起各种充满生机的声音。马车夫和兵器盔甲铸造工、清运垃圾和赶苍蝇的工人、箍桶匠和调酒师,还有许多做饭炒菜的厨子们都在潮湿的拱顶地下室里忙碌着。奴隶们总想指使别人做些事,好让自己显得像个上等人。他们不时爬到上面的大厅里,跪在地上叩头。多数情况下他们会遭遇一顿拳打脚踢,偶尔会得到一点儿赏赐,有时会有人盘问他们半天,有时会被指派一大堆要干的活。如果哪天主人有事走开了,他们干完活后就还要在那儿等待验收,有时等到天黑,有时要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实在熬不住了,他们能在大理石地上睡着。这种情况下主人多半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奴隶们则在被内侍踢醒后,呻吟着、啜泣着步履蹒跚地回到潮湿的拱顶地下室,回到他们的同伴身边去,等待下一次侍候主人。
每位工匠都要不分昼夜地时刻准备着。“肯定是要来一大堆客人吧?”一个年轻的学徒好奇地问厨师的领班(他后来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普鲁塔克的父亲)。领班笑着告诉他说:“不,晚上吃饭的不到十个人。但是要保证能够随叫随到地上每一道菜,如果哪道菜没有做好,就要立马倒掉。现在,那个罗马人可能就想吃晚饭了,大概再过二十分钟就要上菜,或许也会晚一些,如果他要先喝点儿酒或者找些别的乐子,那么做好的这些饭菜就得先等等。所以,每天我们都要预备好几桌晚饭,因为谁也说不清他们今天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样的饭。”
安东尼如巴克斯酒神一般在亚历山大城中快乐地度假。他身边只有一小撮军队,自己从来不穿铠甲,整天和祭司、文人一样穿希腊式的古典装束和典雅的白鞋四处游逛。有时他会钓鱼、打猎,有时就和缪斯昂的那些哲人贤士或躺或坐地一起讨论交流。他偶尔想起自己在雅典读书时遇到过的一两个问题,就提出来听听大家的观点,听着听着便会打起瞌睡来,然后醒过来再接着听每个人的高谈阔论。间或插上几句话,似乎显得他也能在每个问题上都有自己的见解。晚上,他还会邀请大家与他共饮几杯。当然,无论安东尼在哪里,船上、马背上,还是骑着骆驼在沙漠边缘散步,女王总是不离左右。无论他的突发奇想有多怪诞,克娄巴特拉都会尽量满心愉快地接受。她从不厌烦,也不知疲倦,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可是,每天上午安东尼还在睡觉的时候,女王已经和她的内阁大臣们料理好了当天要解决的诸多事务。另外,为了满足恺撒里昂的各种需要,克娄巴特拉也要在他身上花去几个小时。但当她出现在安东尼面前的时候,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还在为这么多事情操心呢,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是女王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不辞辛劳地去讨好一个人。她要在这个罗马人的记忆里刻下酒神式的所作所为,那些狂欢作乐的经过,那些她对福尔维娅的男人的调教和管束。她要使他完全被自己一个人占有。因为克娄巴特拉已经完全坠入情网了。
这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罗马人一高兴起来就会抱起克娄巴特拉,把她那轻盈的身躯整个抛向空中,然后又稳稳地拦住,胳臂一点儿也不会因此而下沉一丁点儿。因为整天在亚历山大城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随时都想和克娄巴特拉亲热——他会心血来潮地一把抓住她,且一层帘子遮在面前挡住奴仆们的视线,然后就与克娄巴特拉嬉笑逗弄起来。晚餐时,这位将军也会吃到一半猛地把她抱起来,往外跑,过一会儿又和她一块儿回来,脸上是满足的笑容。他真是一个不顾脸面的色情狂,似乎认为只有这种行径才是所谓的高雅举止。他对别人的咒骂就像扔进他嘴里的葡萄一样,一串一串的。在异常狂热的这几个月里,他已经彻底征服了克娄巴特拉。她那位爱吹笛子的父王遗传给她的性格因素在爱情的驱使下也从她心灵深处崭露头角了。
如果说过去的十五年里,她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情人而将青春的热情包裹严实完全压藏在心底的话,那么最近这几个寒冷的冬月以来,她已经让自己释放出了所有的激情,投身于这个奔放的罗马人怀抱中——她像是要向他证明,自己的生命力毫不逊色于他的。这些日子里,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连好几个小时想不起来端正一下自己的容颜和形象,狂野地扑入他的怀中。有时又会把他拽来,让他压在自己身上,直到把他逗弄得神魂颠倒、忘乎所以才肯停下来。尽管如此,克娄巴特拉却从来没有喝醉过酒。有人说是因为女王有一枚紫晶戒指可以让她连喝好几壶酒都不醉。这种传闻被人们口耳相传,但并没有谁曾经亲眼见过那枚神奇的戒指。
事实上,正是因为克娄巴特拉有过人的酒量,才能让她始终保持着女王的尊严,使亚历山大城里的大臣们明白,女王可以与他们共饮寻欢,但她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她的贞操只献给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却在一次醉酒后说,他为女王只与他一个人好,不愿和别的人作乐而深表遗憾。克娄巴特拉不得不在他酒醒后提醒道,他是在与一位女王共处,有些事还是需要注意分寸的。
有时,他们还会在半夜装扮成仆人到大街上闲逛。为了寻开心,故意敲人家的门,在人家门前大喊大叫,吵得主人不得不起床看看出了什么事儿。有的人家甚至会气得追打他们,虽然有不少人认得出这两个恶作剧的人究竟是谁。普鲁塔克就此事写道,“尽管有些亚历山大人不喜欢这种胡闹,倒也有一些人认为这样做也无不可。他们说:‘安东尼在亚历山大城负责扮演喜剧角色,把悲剧角色留到罗马去演。’”有时候,克娄巴特拉也会捉弄安东尼一番:有天安东尼因为总也钓不到鱼,就雇了一名马车夫,叫他潜到水底在他放好鱼钩之后把一条活鱼放到他的鱼钩上。等到他再次去钓鱼时,克娄巴特拉亲自下水把一条咸鱼拴到了他的鱼杆上,逗得安东尼大笑不止。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亚历山大城。
安东尼和克娄巴特拉还成立了“最佳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成员都是亚历山大城里的富翁。每位成员按规定都要轮流宴请其他成员,并要想出办法比别人举办过的更丰盛、更新颖。虽然每办一次这样的晚宴都会花费一大笔钱财,主办者却都尽心尽力,因为一旦谁赢得了女王的首肯,就可以获取绝不少于当天花销的奖赏。每次安东尼出席宴会,斜躺在躺椅上浅斟低酌、高谈阔论时,总爱讲一些他自己的故事。让克娄巴特拉意外的是,这个不知何为克制的人一旦聊起来就会没完没了。他会夸耀他的第一任妻子安东尼娅是多么美貌如仙,指责那个无耻之徒多拉贝拉是如何卑鄙地夺人之爱。反过来,他又会得意扬扬地说自己早在迎娶福尔维娅之前就已经把她从自己的好朋友克洛狄乌斯身边搞到手的了。如今这两个男人都已经魂归西天了,只有自己还逍遥自在地活着,喝着罗迪亚老酒与人畅谈。他们在罗马的那些所作所为对他而言不过是洒落在地的几滴酒而已。安东尼在“最佳俱乐部”里总是这样口若悬河地夸夸其谈。
可是,他从来没有向人提到过一个人,那就是恺撒。
在地中海的对岸,还有安东尼的另一位妻子,福尔维娅。虽说她已经在三个花花公子身上消耗了不少青春,可她的旺盛精力绝不亚于安东尼的。她现在关心的与其说是那个嗜酒如命的安东尼,不如说是三寡头之一的安东尼。罗马城中人人都热衷于谈论安东尼正在埃及享受着的美妙田园生活。福尔维娅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安东尼召回意大利,用威逼还是用利诱?他天生就是一个靠不住的男人,对待女人一向是喜新厌旧。福尔维娅对他的这一天性以及自己和埃及女王姿色方面的高下都看得一清二楚。她还知道如果让安东尼继续东进的话,他完全可以跟克娄巴特拉或者是别的女人再过几年,而且乐不思蜀。真的,他真能把妻子儿女全都置之脑后,自己一个人自在快活地过一辈子。所以,让他回来的途径只有一种,那就是利用政权危机。福尔维娅决心用发动一场内战的方法,把安东尼从那个埃及女王的怀抱里逼回来。
这可不是有魔鬼介入才出现的情况,这只是福尔维娅依照形势将原来的计划略作调整而已。若不是因为嫉妒,她就不会让自己滑入这条险途。她现在的打算是:她用安东尼的名义下一道命令与屋大维彻底决裂,那么他将不得不回来应付这个敌人。不论安东尼是想讲和还是愿意开战,总之,他肯定会离开那个可恶的埃及女王回来面见屋大维的。
福尔维娅派使者送去的一封加急信果然给亚历山大皇宫中美妙的田园生活加入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杂音:因为各军团在财产分配问题上存在分歧,福尔维娅在意大利抢先采取了极端的做法,她调动自己和安东尼的军队占据了十八座城市,然后就均分了财产。这一做法激起了屋大维统领的部队的不满,有人起而造反。政变威胁到福尔维娅在罗马的安全时,她在众多骑兵和议员的陪同下逃离了罗马,躲进了普仁斯塔城堡。到那儿,福尔维娅就像一位将军一样到处聚敛金银财宝、招兵买马,一次又一次地在军队中作言辞激烈的煽动性演说,鼓舞斗志,直到后来追兵把她和现任普鲁几亚执政官的安东尼的兄弟一并团团围住。
当克娄巴特拉从来信中获悉福尔维娅竟敢调兵遣将时,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恼恨。她想起恺撒在埃及的土地上作战时,自己是多么忠诚地与他并肩作战,为他侦察敌情,做他的女战士。她又想起为了夺取使她能够统治整个埃及的王权时,他们经历了多么艰苦卓绝的战火考验。可如今发生在意大利的这一切算怎么一回事呢?是什么原因让福尔维娅从一个普通罗马市民摇身一变而成为一个将军的呢?其实道理是明摆着的,她想夺回她的丈夫!看在安东尼的面子上,克娄巴特拉本不该企盼福尔维娅被人击败,可现在,她却是巴不得福尔维娅一败涂地。
不久,这场战役的结果就传过来了:安东尼的兄弟在普鲁几亚投降了,屋大维答应不杀他,但是作为报复,屋大维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整座城市,随后又举行了一次审判大会。这一天正好是恺撒遇害两周年纪念日,屋大维在罗马恺撒纪念堂门前处决了四百名骑兵和议员!与此同时,屋大维还亲自指派了信使前往亚历山大城,向三寡头之一的安东尼解释说,这场战事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屋大维,而是福尔维娅。屋大维是愿意与另两位盟友和平共处的。安东尼和克娄巴特拉看到信上的这些章句时,都心知肚明,屋大维主动和解的真正原因是他惹不起海上霸主塞克斯都?庞培。他们的推断很快就被证实了:福尔维娅带了三千骑兵分乘五艘战船,从布林迪西逃往雅典。安东尼的老母亲和她在一起。她们受到塞克斯都?庞培的保护。
其他消息也接二连三地汇集过来。罗马政局的动荡不安使波斯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们的势力已经进入了小亚细亚地区——叙利亚的许多国王已经与他们签订了盟约,他们还很强硬地向罗马派驻当地的总督施加压力。而波斯的军队正在跨过幼发拉底河向叙利亚挺进了。安东尼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即警醒起来:他必须要东征了,而且是马上就开拔!埃及女王多半会为此而援助他的。即使那位号称渴望和平共处的屋大维打赢了这一回合,又能拿他安东尼怎样呢?又能拿埃及怎样呢?克娄巴特拉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可以调用的,她有二百艘战船,她的财富足够他的一切军需开支。
克娄巴特拉的内心十分矛盾。她刚怀孕不久,要是这个靠不住的男人从此一去不回,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这个人的性格不能让她得到任何保证——就凭他的个性,她压根不能期望他还会回来。她真的希望已经发生的一切是福尔维娅最后的伎俩。当然,她因为嫉妒出此下策,把安东尼推入这种境地,安东尼已经不会再原谅她了。如果说安东尼返回罗马就意味着克娄巴特拉已经在争夺这个男人的较量中输了,那么她同时也取得了局部的胜利,因为福尔维娅永远也得不到他了。但这个世界上的女人还有那么多,如果她们俩不在安东尼的身边肯定还会有第三个女人来讨他的喜欢,一直到这个女人也怀孕,不再让他喜欢为止。
突然间,女王意识到自己与安东尼的愉快生活一旦宣告结束将会出现的不利事态。不久之后,她将被单独留下来,面对愤怒的埃及人,留下来独自抚养两个同母异父的罗马人的孩子。她还无法预知狡猾恶毒的亚历山大人对她的宽容还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她也无法预知在这个罗马人离开后,皇宫中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们会不会利用这件事来反对她?她与第一位罗马人在埃及的爱情生活是以生死拼杀为序幕,以歌舞宴乐为尾声的,那么这次与第二位罗马人的爱情生活既然始于歌舞宴乐,会不会将以险象环生的战斗告终呢?
克娄巴特拉心想,安东尼从来不把恺撒里昂放在心上。他在罗马的家中已经有一个自己生的儿子了,这个孩子此时可能和福尔维娅在雅典。如果哪天安东尼看到他的妻子与老母亲相顾啜泣,孩子们也都跟着哇哇大哭……这种场面会对心慈手软的安东尼施加什么样的影响呢?谁都说不准他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如果是恺撒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能麻利地处理好,尽管他那里可能已经四面楚歌了。
当安东尼来向克娄巴特拉道别时,克娄巴特拉说他们的爱情已经有了结晶。安东尼听后哈哈大笑,然后祝福她和孩子平安好运。他的心思已经全都放到他的军队上了,根本没再把女王放在心上了。雪片般飞来的情报和命令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他要先对付进犯的波斯人,再对付他的妻子。他的心早已漂洋过海了。
克娄巴特拉又一次屈膝坐在窗台上,目送她的第二位罗马情人离她而去。这时,她已经没有了送别第一位罗马情人时的笑容。那时,第一位罗马情人是世界霸主,他还邀请她去罗马;她分娩的时候,他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没有离开过半步,直到孩子顺利落地;他注视着孩子干瘪的身躯时,正有一道如梦似幻的彩虹悬挂天边,组成了一幅极生动而温馨的画面。今天距那时只不过七年,可她却如同走过了百年。现在,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他那样心志高洁的人来治理天下了,到处都是混乱不堪,连她自己也被席卷其中,无法脱身。
这究竟是为什么?她的头脑中并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她更想知道的是哪些结局是缘于罪行,哪些结局是事出必然。她从来就不愿意反省自己或追悔过去,做任何事情都是率性而为,顺其自然。她又一次孤独地留守在父王的宫殿里,坐在窗台上,肚子里还有一位罗马将军的孩子。孩子的父亲驶离亚历山大港,要回国见他的妻子,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当时,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从他今天的海誓山盟到不知多久才返回这段日子,有太多的女人可能出现,而且他还要与屋大维抗衡——不是达成和解,就是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在这些之外,还有许多外国人横亘在克娄巴特拉与安东尼之间,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投入战争,抢夺土地。即使所有这些都不存在,他们俩之间还隔着一个地中海,它的风浪能淹没船只,就像命运能够磨灭一个人的意志一样。不久之后,她就该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第二个孩子可能是恺撒里昂的妹妹。按照托勒密家族的传统,再过十年,他应该娶自己的妹妹为妻。到那个时候,埃及皇族将有一半罗马血统,而她自己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呢?她应该已经年近四十了,她会在夏天的夜里叫来一个快成年的叙利亚奴隶,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女人吗?无论何时,国家的安全一定要有保障,国家的财富也必须得到妥善的保存,否则作为一国之君将失去众望所归之人才能得到的行动自由!还要缔结一些新的联盟,只要罗马人不反对,最好的联盟者就是罗马帝国中最有实权的人。那个人会是安东尼吗?
她对安东尼的离去也有感到庆幸的地方。他像一阵旋风一样把亚历山大城的一切吹得乱七八糟。他在埃及的皇宫里和亚历山大城的大街小巷中恣意妄为,动摇了原来的派别格局,甚至使得本来对罗马颇有好感的一些人改变了立场。但他赢得了普通百姓的喜欢。皇宫对一些小商品无节制的需求让一些小商贩和手工艺人忙得不可开交却也从中渔利。还有不少老百姓也从安东尼的一些奇思怪想中获益。安东尼在罗马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欢迎:他深受亚历山大人的宠爱,就连一直嘲笑罗马人没文化的缪斯恩也不觉得安东尼讨厌,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会喜欢他,但也没有人会对他怀有一种真挚的敬爱。克娄巴特拉在心中反复比量后得出结论,因为安东尼与恺撒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
不过,她还是很看重这三寡头之一的安东尼将军的影响力。她还知道,保持自己与这位东方世界之主的友情是明智之举。从长远看来,这比充当他的情妇更英明。安东尼离开埃及后她对他就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力了。唯一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只有那位占卜官,因为他们俩都迷信。她让那位占卜官跟随着安东尼,他很懂得利用手中掌握的安东尼在埃及的秘闻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
克娄巴特拉掌握的诸多信息渠道又替她从希腊沿海收集了许多消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让这位女王感到有些困惑。安东尼夫妇在雅典的重逢很不同寻常。福尔维娅面色苍白,精神委靡,两眼发直。克娄巴特拉能够揣摩得出来,此时福尔维娅多想把手指插进那个饱经风霜却依然高大健壮的罗马男人的大胡子里去表示亲昵,也许她现在正在这样做呢!她想知道,在她遇到危险时他躲到哪里去了?如今全世界都听命于罗马人,他为什么还要在那个埃及女人那儿流连忘返呢?克娄巴特拉似乎听到了福尔维娅突然爆发出的使泼撒野的尖叫声被那位罗马赫拉克勒斯如雷般的男低音咆哮打断:是谁指使她破坏他与屋大维的盟友关系,派兵占领那十八座城市,驻守城堡要塞,是谁允许她盗用毫无心理准备的丈夫的名义下达这一系列不成熟的命令的?
就在克娄巴特拉处于一生最失意的阶段时,无论是她自己,或者屋大维,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都没曾想到安东尼在罗马举行婚礼的同时到底在想什么。他立了一份遗嘱,除了两个作为见证人要在文书上签字的朋友外,谁都不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两个朋友中有一人是个大嘴巴,泄露出来了一些外人难以知晓的秘密:就在那个最庄严的时刻,安东尼作出了一番心灵的表白。他以庄重的心情回顾了恺撒的死亡和他的遗嘱带来的一系列后果。过不久,他就该去波斯打仗了,所以他在四十一岁时自己的第三次婚礼上确立遗嘱,提到对子女和朋友的一些交代。
他在遗嘱的结尾表明,他希望自己死后请庄严肃穆的仪仗队抬着他的遗体穿过罗马广场。但他的遗体最后一定要从海上运到亚历山大城,以便能和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死后同穴。
这就是安东尼的遗嘱中有关女王的内容,他把遗嘱密封好,交给了至尊修女替他保存。
三年来(约公元前38年至公元前36年间),克娄巴特拉在亚历山大城专心治理埃及的事务,不再过问罗马发生了什么。克娄巴特拉在位的这几年,埃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水面上有船只穿梭不停。等到尼罗河两岸的小麦成熟时,这些船只都会在舱里装满小麦,运往意大利的奥斯迪亚港。等到返航时,这些船只还是满舱货物,但这时装载的可能就是西班牙的银器或高卢的木材之类的东西了。运动员、卖艺人、生意人、银行家、演说家和投机商络绎不绝地往返于意大利与埃及两地,成为那个正在走向衰败的共和政体和克娄巴特拉统治下的这个日暮途穷的王国之间富有生命力的纽带。两国历史的车轮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滚滚向前,暂时的和平让两国人民以及地中海沿岸其他国家的人民过上了一段安康的日子。这三年里克娄巴特拉的生活也像恺撒在世一般充实而风平浪静。
但她和别的地中海沿岸国家的女王毕竟有些不同,因为她还要抚养三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自己也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情妇。如果现在的托勒密家族不止她一个人,埃及的社会各界早就要对她发起进攻,赶她下台了。尽管她坐在女王的宝座上,身边也依旧是危机四伏:在罗马执政寡头屋大维的眼里,恺撒里昂是目前他最仇恨的敌人,女王既没有合法子嗣又没有强大有力的保护人,亚历山大城里的贵族如果对这孤儿寡母下毒手,就既能篡位称帝,又能恰到好处地拍屋大维的马屁,让他除去眼中钉、肉中刺。有人愿意冒险做这种一举两得的事不是很合情合理吗?虽然历史上没有记录这三年当中埃及皇宫里种种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儿,但依照当时的形势来分析,我们可以推断出这位女王肯定徘徊在重重矛盾之中:情绪冲动又小心谨慎,抱负远大又严于克己。
克娄巴特拉曾经为了王位在战场上啃面包,在沙漠边缘睡漏风的帐篷,她是一位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屈服的女战士。可她又是一个与同龄人比起来最娇生惯养的人,真不知道服侍她一个人要动用多少奴隶和内侍。每天清晨,她要躺在那个至今还保存完好的上等斑岩材质的浴池里,池边有六七个女奴手拿温热的手巾等在一旁准备替她搓揉身体涂抹香膏。之后她会躺到一张亚麻做的凉垫上,对头放一面能映出浅绿色乳白光的大镜子,像往常那样单手枕头,让女奴们替她梳理那头栗色的鬈发(虽说金发在当时比较流行,但她从不染发);她不像罗马女人那样,为了攀比把头发也梳成高高的假发髻。但现在她也不像年轻时那样长发披肩了。她如今的发型就是我们今天从她的胸像上见到的,紧贴头部梳成七股的短发,也不中分,所以见不到与鼻梁相接的中缝线。发尾固定成一个发结,只剩一小缕鬈发轻佻地悬垂在左眼的上方。一反希腊人平时严肃质朴的发式风格。这是一种女王发型,只有她头上的鬈发才属于克娄巴特拉自己。克娄巴特拉很不喜欢女式披风,因为其材质薄如面纱,如果她穿着这样的衣服与王公大臣们交谈,那些男人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分散的,因为他们都想透过那层薄纱一窥女王的乳房。如果披风是粉红色面纱做的,就更能让她白皙的肤色显出淡淡绯红来,好像被一种不敢释放的欲望染红了全身一般。女王会让一个女奴替她在这种披风外面罩一件宝石蓝或橙黄色的米利都丝质长罩衫。如果她需要穿上那件长袖的加冕服就得有四个女奴来服待,以缩短穿衣打扮的时间。如果哪个奴隶没及时提起袖口,女王就会用脚踢她:她从来不会出手殴打奴隶,因为怕弄脏自己的手,她一直用法老式的脚踢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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