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以来，拥有“4个博士2个博士后”的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95后”研究员赵子健，引发舆论关注。（详情：“95后”研究员简历惊人！4博士2博后还有22个社会兼职，最新回应）

在种种质疑下，10月10日晚10时许，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发布说明称，决定暂停与赵子健的聘任关系，对其学历学位开展核查。

10月12日，研究院殷福军院长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已向内蒙古民政厅提交赵子健的社会兼职材料，并将加强研究员简历的审核。

殷院长称，目前未发现明显材料造假，但存在表述不规范问题。若赵子健材料符合聘任条件，研究院将继续录用，并征求其本人意愿。同时，殷院长表示，研究院对此事感到特别对不起赵子健，并将加强相关审核工作。

01

“水博”水吗？

众所周知，博士代表着一个人在特定领域内的深入研究和学术成就，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与专注研究。但一位不到30岁的年轻人，手握4个博士学位6个硕士学位让人感到的不是震惊而是诧异。

除了英制硕士研究生是一年制外（也不绝对），大多数硕士研究生教育时长最低是2年，但具体情况可能因国家、地区、学校及专业不同而有所差异。至于博士生教育则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完成学业，并且需要有研究成果产出。博士生的毕业时间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期限，这主要取决于多种因素，包括学习方式（全日制或在职）、专业、学校规定、个人研究进度等。一般而言，博士学制为3-4年，但实际上，大多数博士生需要4年或5年才能毕业。这也是为何有网友调侃“这要是真学历，估计得有60多岁了”的原因。

如果按照21岁本科毕业，那么这位95后博士，平均0.8年（10个月）获得一个学位，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对于如何在短期内攻读如此多学位，在新华社的采访中，赵子健表示，各个学校之间课程安排时间不同，才可以做到在几年间获得这些学位。“我本科毕业后，硕士学习期间主要在香港，博士学习期间，在韩国首尔和菲律宾马尼拉两边跑，其他两个硕士学位和两个博士学位是线上完成的。”

对于这样的回应，不得不说赵博士确实是位“时间管理”大师，能在如此紧凑的时间里获取艺术学、教育学、心理学等不同领域的博士学位。当然，我们鼓励年轻人多多学习，跨学科发展，但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头浅尝辄止的学术研究，我们不禁要问：是学术研究太简单？还是学历太“水”？

从一读查询的资料来看，赵博士从加图立大学（韩国高校）表演艺术专业获得艺术学博士学位是获得中国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认证。但该学校博士入学门槛和毕业要求相对不高，学制时间短（通常两年半就能毕业），有速成博士之嫌。他在菲律宾莱西姆大学心理学专业获得心理学博士已取得学位证书，正在向中国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提交认证。莱西姆大学的博士学制也是两年半左右，费用相对较低，入学免考试、在职就读，毕业也无需发布核心期刊。而剩下的教育学博士和圣经研究博士则是通过网络在线课程获得，虽然有证书，但认可度和含金量不言而喻。

赵博士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表示，已向内艺研究院提交全部佐证材料。对此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研究院院长殷福军表示，研究院的确收到了赵子健通过线上提交的4个博士学位证书、6个硕士学位证书，只是部分证书目前未被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认证。

此前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工作人员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强调，赵子健的学历是真实的，但含金量有待考查，机构主要是看他核心论文发表较多，应该研究水平过关。

那我们就来看看他的论文成果。乍一看，25篇论文的发表量似乎相当可观，给人一种高产的印象。然而，在学术界，真正重要的是研究的质量和影响力，而不仅仅是数量。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网友们很快就对他的研究水平提出了质疑，表示25篇文章累计影响因子28，有点“搞笑”。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论文影响因子（Impact Factor，IF）是一种衡量学术期刊影响力的指标。它表示某一期刊在特定年份或时期内发表的文章被引用的频率，通常用来比较同一领域内不同期刊的质量和声誉。论文影响因子的计算方法是：某一年中该刊前两年发表论文在统计当年被引用的总次数C，在过去两年内发表的论文总数为P，则影响因子IF=C/P。例如，某期刊在2023年的影响因子是5，表示该刊在2021和2022年发表的文章在2023年平均被引用了5次。

而赵博士这些分属不同时期的不同领域的刊物，真的能加在一起计算总影响因子吗？期刊的影响因子就能证明自己文章的科研水平吗？实际上，在学术界，一般会使用单篇论文的引用次数来表述该论文影响力和学术价值。当然，引用次数并不是衡量论文质量的唯一指标，但用“累计影响因子”的表述着实是不太专业，也难以证明其研究水平是“过关”的。 ‍‍‍‍

在新华社最新报道中，赵子健对于“韩国延世大学博士后研究员、副教授”的身份获聘该大学研究员这一职务进行了更正。“本人并不是韩国延世大学副教授，我仅提供了韩国延世大学博士后证明材料。”

他进一步解释，自己参加的是韩国延世大学博士后的一个高位培养课程，属于授课讨论与案例研究并行的博士后培养形式，完成后将会取得博士后结业证书。

此外，赵博士还对简历中提及的亚洲人文与社会研究所所长、教授身份做了解释，亚洲人文与社会研究所属于境外以公司法人为主体的非营利研究机构，由他和几位国内外学者共同发起创建，自己被推举为所长，而教授是指境外研究机构的职位，并非对应国内的同类职称。

02 ‍

“帽子”多就能够被承认吗？ ‍

除了对他“学历帽”的关注外，网友更关心他的22个社会兼职“头衔”。纷纷戏称他为“学术大冰”。 （注：该称呼源于网友对畅销书作家、主持人、民谣歌手大冰的调侃与二次创作。因其曾给自己贴上包括主持人、作家、民谣歌手、油画画师、手鼓艺人、黄金左脸等十二个标签，所以网络上出现了“1大冰=12人”的计量单位，并用“XX大冰”调侃拥有多个头衔或标签的人。）

“XXX学会会员”的称号听起来颇具权威性，但事实上，有些学会的会员资格获取过程可能异常简单。只需访问官网，完成注册和缴费，短短3分钟内就能获得一个看似正式的会员头衔。一般人，可能仅有几个与自身专业相关的“头衔”。而赵博士从身心健康到教育教学，从航空到工业，跨界之大，涉猎广泛，让人对其简历过目难忘。

为何会出现这样花式包装的“帽子”？因为这些年学界一直存在“头衔崇拜”。仿佛谁的帽子多、职务多，谁就能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哪怕是顶着来路不正的“帽子”。今年5月份，就有媒体报道，西安一名90后博士田某“当选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成为“世界唯一一位90后院士”，“跻身世界一流学术行列”。而除了这则消息外，还有多条“XXX当选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的新闻被多家权威媒体、高校官媒相继发布。本该是件值得祝贺的事情，最后却发现这是个“假院士帽”。（详见：破解真假“院士”，关键在于“摘帽子” ）无论是“假院士”还是注册就能获取的“会员”身份，亦或是参加培训就能获得的“博士后”以及推选成为的“所长”，究其根本，是对“帽子”过于看重，希望通过“头衔”来证明自身的权威性。

在新华社最新的报道中，赵博士表示，这些社会组织分为三类。“心理学、艺术学、文化遗产等会员是我的专业领域；其他一部分会员是由于家人健康和康复需要；还有一部分科技类会员是为及时获取该领域的前沿信息，服务于本专业。”

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院长殷福军介绍说，通过查验赵子健提供的社会组织会员材料，其22个会员身份均有据可考。然而，内蒙古社科联也表示，社会组织普通会员和社会兼职有本质区别，一些社会组织只需注册缴费即可获得会员资格，严格意义上不能算作兼职职务。

03 ‍

令人不解的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

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为具有法人资格的民办非企业单位，于2004年12月20日经原业务主管单位审查同意，报内蒙古自治区民政厅于2005年1月21日批复成立。2019年4月26日，内艺研究院向内蒙古社科联提出变更内蒙古社科联为其业务主管单位的申请；8月15日，内蒙古社科联出具同意批复文件。

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介绍（官网）

据官网介绍，该研究院现有专兼职科研人员217人，其中首席专家11人，首席顾问4人、顾问2人，特聘研究员5人，研究员86人，副研究员63人，助理研究员49人。其中具有教授、副教授等高级职称人员85人，具有博士学历学位人员60人，在读博士35人。2021年以来，我院研究人员先后获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2项，内蒙古自治区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课题3项，内蒙古自治区社会科学基金文艺评论专项3项，内蒙古文艺创作基金项目文艺评论专项9项，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和旅游发展研究课题1项，呼和浩特市社会科学研究2023-2024年度课题2项，2023年度鄂尔多斯市社会科学课题5项，承担各类横向委托项目20余项；出版专著《中国剪纸动画史》《身为动画人：上海美影人口述史（卷一）》《平凡世界的人生图景：路遥作品评析》《浙江：漫画家的摇篮》《超我光焰——苏墨的锐评与圆览》 等5部；在《社会科学家》《文艺论坛》《四川戏剧》《电影文学》《包装工程》《当代动画》《金钥匙（汉文、蒙古文）》《实践》《内蒙古日报》等发表学术论文、评论150余篇。2022年以来，我院受自治区社科联、内蒙古师范大学、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等机构委托、资助先后举办突出各民族共有共享的中华文化形象学术研讨会、“两个打造”视域下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学术研讨会、第一届中国动画史年会暨首届民国动画学术论坛等重要学术会议，在学界业界产生一定影响。

殷福军院长表示，研究院是民办非企业单位，属于非营利性组织，利用非国有资产举办。聘任赵子健为研究员仅是兼职，也不发放工资。“我们不是体制内机构，不吃财政饭，更不是山寨机构。”

从官方的介绍来看，研究院是有一定科研能力以及科研水平的。那为何大众都能看出的问题，研究院却能视而不见，直接在官网放出赵博士的简历。其实只要招聘审核人员稍微严谨一点，对科研了解一点，都会对这份简历持怀疑的态度，也不至于闹到全网皆知、进退两难的境地。

当然，审核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原因可能在于赵博士巨多的“头衔”，毕竟 对于研究院来说，多一位博士研究员就多一份科研实力的证明。正如红星新闻评论指出，一个人若是顶着一堆学位和社会兼职而成为一家机构的研究员，想必是个“双赢”——既给这个机构“贴金”，也让这个人继续猎取了更多头衔和声誉。但个人沽名钓誉，机构岂能“臭味相投”？如果背后涉及互相蹭名牟利，一起忽悠大众，那必须好好查一下。

04 ‍

结语

为何公众会对赵博士如此关注？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看到了虚假的“帽子”、注“水”的学历、难衡量的“论文”成果、不严谨的研究机构，几乎快要集齐“五唯”的要素（“五唯”是指唯论文、唯帽子、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而“破五唯”已经6年，但似乎依旧难以摆脱“头衔崇拜”“学历情节”。

“论文≠研究”“学历≠人才”“头衔≠专家”，更不是数量越多越好。真正的科研人才应该建立过硬的学术知识、扎实的研究工作，有真才实学才能为学术研究做更多贡献。对此，多位受访专家认为，要进一步加强学历学位认证，让“水博士”不再速成、没有市场，让有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脱颖而出；同时，引导用人单位形成正确的“人才观”，不切实际、不加甄别地追求“含博量”，只会导致更多人过度挖掘获取博士的渠道，不利于营造良好的学术生态。只有整体环境风清气朗，学术生态才能健康向上。‍也希望“水博士”能够脚踏实地，挤干水分，用自身科研实力说话。 ‍‍

综合参考新华网、澎湃新闻、长安街知事、红星新闻评论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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