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蒙汗药,这个被《水浒传》一手捧红的麻醉神药是否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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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8:4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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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取生辰纲,蒙汗药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对我们来说,接触到蒙汗药都是通过《水浒传》)

一部《水浒传》除了让一百零八个好汉享誉天下,还把这神秘的“蒙汗药”发扬光大,真所谓“饶你奸似鬼,也喝老娘的洗脚水”,施耐庵老爷子对蒙汗药还颇为喜欢,整部《水浒传》中提到蒙汗药的情节就不下于十几次,什么智取生辰纲、菜园子张清的十字坡杀人店,催命判官李立开的小店,就连梁山泊都备有蒙汗药服务(把往东京送信的戴宗麻翻了)。据传这蒙汗药呈粉末状,把它下在酒里会让酒色显得浑浊,蒙汗药和酒真可谓“珠联璧合”,麻醉效果好,药力发作快,喝下去还没出门便倒,倒头就睡,管你武功高强如杨志、鲁智深照样麻翻不误,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不二选择!

但这蒙汗药虽然有名,但咱们好像也就只听说过它的威力,至于这原料,制作工序都没听过,那么蒙汗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中国古代真的有蒙汗药么?

其实蒙汗药并不是施耐庵所发明,早在宋元时代,在各种笔记、小说和话本戏剧中蒙汗药就广泛出现,元代杂剧《黑旋风双献功》中就出现了使用蒙汗药麻翻别人的情节,也是将蒙汗药混到饭中让人吃下, 吃起来还和花椒差不多“乡里人家着得那花椒多了,吃下去麻撒撒的。”要是不知底细吃得多了便会“麻倒了也,到明日也还不醒哩。”

(蒙汗药几乎成为走江湖,混黑道的必备品,是杀人灭口的不二利器,任你英雄好汉照样迷倒)

宋元时期的话本《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也有蒙汗药的踪迹,而在施耐庵的《水浒传》大量描写了蒙汗药后,后世的小说里只要涉及到麻醉、迷魂甚至是暗算,蒙汗药就当仁不让充当了主角。

(就连《甄嬛传》里都有蒙汗药的踪迹)

明清时期小说《隋唐演义》里王伯当为救李密就在酒里放了蒙汗药麻翻了官差,《施公案》中毛如虎被蒙汗药麻翻坏了大事,就连金庸先生的小说《鹿鼎记》韦小宝也是用蒙汗药的高手,江湖上那些武功再高强的高手,只要吃了蒙汗药都会昏迷失去战斗力,就是如此bug无解,在艺术作品的不断渲染、加工和虚构中,它由一种普通的麻药演变成神秘、方便而见效奇快的物品,成为了走江湖和黑店必备之物。

(蒙汗药呈粉末状,使用者一般将其倒在酒中,这样发作更快)

蒙汗药为什么叫蒙汗药呢?“蒙汗”既可以直白而通俗的解释为“使汉子蒙昧昏迷”,也可以从病理学角度解释服用蒙汗药后“汗蒙而不发”(比如说后文介绍的曼陀罗如此功能),也就是说人处于麻醉状态浑身毛孔闭塞,所以就算是酷热也不出汗,所以称呼为“蒙汗”。清朝王翊则在《万全备急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蒙汗,俗名麻汗”。麻药是古代麻醉药的通称。“麻”有令人麻木、麻醉的意思,等于形象的写明了喝了蒙汗药后酸麻,动弹不得的情况。

(三国时期华佗发明的“麻沸散”可能是蒙汗药的前身)

那么历史上真的出现过蒙汗药么?那得看咱们怎么定义了,如果只是具有麻醉功能的药物,那么早在三国和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麻沸散”和“迷酒”,三国时期神医华佗所发明的麻沸散,如果需要进行外科手术时让病人服用并陷入昏睡,医者在开刀手术,病人也感觉不到痛苦。

(患者喝下麻沸散和迷酒都会昏迷不醒,功能都与蒙汗药极为相似,可惜药方已经失传)

甚至更早的《列子·汤问》中也记载了名医扁鹊以“迷酒”剖胸探心,再用“神药”复苏,宋、元时期也流行“睡胜散”和“草乌散”等,都是在医生进行麻醉时需要使用到的。不过这些似乎和咱们印象中的“蒙汗药”略有不同。首先名字上存在差异,有人认为“蒙汗药”就是麻沸散,只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也有人认为“蒙汗药”不过是小说家所起的名称而已,虽然在各类通俗文学作品中广泛流行,但现实中并不存在。

(莨菪子,具有麻醉镇痛等功效,是古代麻醉剂的重要原材料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蒙汗药大名鼎鼎,但在医书古籍中并没有相关记载,就算有文人信誓旦旦的写了蒙汗药的配方和用途,其真实性也很值得怀疑。

那么我们可以将蒙汗药定义为一种迷药,一种人类利用具有麻醉作用来达到谋财害命目的的药物。蒙汗药,不一定要有固定的配方或原材料,只要使用者目的不纯,使用该药物麻醉他人欲行不轨,都可以称之为“蒙汗药”(这样也就可以与医学上的麻醉相区别)。

(旧唐书记载了安禄山利用莨菪子屠杀契丹的首领)

如果这样说的话,“蒙汗药”在唐代就已经出现,《旧唐书》记载安禄山使用莨菪子来谋杀那些不听命的契丹首领:“安禄山既肥大不任战,前后十余度欺诱契丹,宴设酒中著莨菪子,预掘一坑,待其昏醉,斩首埋之,皆不觉死,每度数十人。”这些契丹的首领不说海量,但孤身到安禄山营中肯定小心防备避免暗算,但这些异族首领万万没想到安禄山在酒里加了莨菪子,只要几杯也能让他们喝得烂醉如泥。公元2世纪的《神农本草经》就记载了包括莨菪子、大麻、乌头、附子等数十种具有麻醉或者是镇痛的药物,明朝就对莨菪子有记载,“莨菪酒一杯入吻,狂惑见鬼”,能够让人麻醉迷幻,失去神志,没想到安胖子倒是很有医学头脑嘛!

(曼陀罗花,是后世文人们认为的蒙汗药主要原材料)

无独有偶,《宋史》和《涑水记闻》也记载了杜杞在广西镇压叛乱时使用了曼陀罗花,他宴请义军首领七十多人,“置曼陀罗花酒中,饮者皆昏醉”。叛军首脑被杜杞一网打尽,于是曼陀罗花,这一被后世所认为的蒙汗药最主要成分之一的植物以“蒙汗药”的名义进入史书的记载:“五溪蛮汉,杜杞诱出之。饮以曼陀罗酒,昏醉,尽杀之。”

(白花曼陀罗)

曼陀罗,分为白花曼陀罗、红花曼陀罗、紫花曼陀罗等,自唐朝从印度传入我国,曼陀罗花的主要成分为莨菪碱、东莨菪碱及少量阿托品,而其麻醉的主要成分就是东莨菪碱,所以我们一般把曼陀罗花当成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

实际上早在宋朝时期人们就已经发现了曼陀罗花所具有的麻醉作用,并以该花为材料制作了麻醉药物,比如南宋窦材《扁鹊心书》记载的“睡圣散”。“山茄花(即凤茄花,八月收)、火麻花(八月收)。人难忍艾火灸痛,服此即昏睡不知痛,亦不伤人。每服3钱,小儿1钱,茶、酒任下。1服后,即昏睡,可灸50壮,醒后再服再灸。”这主要是考虑到患者难忍艾灸时的疼痛,所以服下后陷入昏睡可以方便医生操作;而元代的危亦林在在《世医得效方》野提到了“草乌散”,也是利用了曼陀罗花为原材料制成:“皂角、木鳖子、紫荆皮、白芷、半夏、乌药、川芎、当归、川乌各五两,大茴香、坐孥草(就是曼陀罗)、草乌各一两,木香三钱。为未,每服二钱冲服。用于速骨麻醉。”

(丸散膏丹经验本,里面就记载了蒙汗药方)

正因为服用过度曼陀罗花会让肌肉松弛,汗腺分泌受到抑制,所以古人可能受此启发将此类型药取名为“蒙汗药”,范成大《桂海虞衡志》里就明确表示:“曼陀罗花为末,置人饮食中,即当醉”。其使用方法就已经和小说里的“蒙汗药”差不多了!而明代梅元实在《药性会元》写明:“曼陀罗与川乌、草乌合末,即蒙汗药。”清代程穆衡在《水浒传注略》也讲到:“蒙汗药,莨菪花子也,有大毒,食之令人狂乱。”可见能做“蒙汗药”的成分还真不少。

(《元典章》所记载的“懵药”是否就是“蒙汗药”?这值得我们好好分析)

不过按照年代来说,“蒙汗药”最早出现在元代,除了话本《水浒传》、《全元杂剧》有记录,连正史记载中都有蒙汗药的踪迹出现。《元典章》记载“大德十年三月,李广志修合懵药,令吴仲一吃讫,昏迷不省,盗讫钱钞。刑部议得:李广志所犯既已刺放,在革前于饮食内加药令人迷缪而取其财者,合从强盗论。都省准拟。”李广志制作了“懵药”,将其放在食物中,正常人食用后便会昏睡,于是李广志再施施然进行偷盗,在使用方法和效果上“懵药”和“蒙汗药”都十分类似,更巧合的是“懵药”的主要成份为曼陀罗和蓖麻子,李广志将其磨碎成粉使用,很可能这“蒙汗药”是借鉴了“懵药”。

(七修类稿里提到了押不芦,这是一种来自回回国的神秘麻醉物品)

当然,关于蒙汗药的原材料还有其他说法,明代学者郎瑛在《七修类稿》中提到蒙汗药的原材料很可能是“押不芦”,所谓“押不芦”,宋人周密在《癸辛杂识续集·押不芦》是这样描写的:“回回国之西数千里地,产一物极毒,全类人形,若人参之状,其酋名之曰‘押不芦’。生土中深数丈,人或误触之,著其毒气必死”。

(天下霸唱在《鬼吹灯之黄皮子坟》里就提到了这种诡异的“尸参”)

押不芦是西域的一种特产,此物含剧毒,全身类似人形,所以也被称之为“鬼参”或“尸参”,押不芦一般在墓穴或腐烂的河床中滋生,其根茎深入地下,这是一种半动物半植物的怪物,它能像一株食人草一般就杀死靠近的人畜,而只要有东西接触到它,押不芦又能释放毒气,无论人畜碰触必死。那么要怎么挖押不芦呢?沿着押不芦生长的位置挖出几条壕沟,再把壕沟砌成砖窑的形状,从下到上完全封闭,在里面放上几十条恶狗,把出路封死后恶狗便开始跑到押不芦处挖泥掘沟,恶狗们把根须挖断后也会感染毒气而死,而押不芦也毒性尽失,将押不芦和犬尸埋在土中一年,取出后暴晒就能当珍贵药材使用了。

“埋土坎中,经岁然后取出曝乾,别用他药制之,每以少许磨酒饮人,则通身麻痹而死,虽加以刀斧亦不知也。至三日后,别以少药投之即活。盖古华陀能刳肠涤胃以治疾者,必用此药也。”可见这“押不芦”可是非常难得的麻醉剂,只要一点就能让人麻痹假死,就算是用刀砍手砍脚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但这“押不芦”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说押不芦就是曼陀罗花,但两者相差实在太大)至今仍是个迷,而且押不芦如此珍贵,一般的蟊贼们恐怕也没这个财力和资源使用吧?

介绍到现在,咱们可以得出一个比较初步的结论:蒙汗药最早应当只是一种具有麻醉作用的药物,它在“蒙汗药”这个名字出现以前就早已经存在。从《旧唐书》到《水浒传》,社会中确实存在着类似“蒙汗药”一类的药品,并且的确被应用于犯罪行为中。但“蒙汗药”这个名字本身就不是一个清晰的概念,这也导致了后世的小说笔记中以讹传讹,其效果更是被不断的神化,蒙汗药也就被赋予了“迷药”或“迷魂药”等意义,它的作用也被夸大甚至神话,实际上的蒙汗药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麻醉能力。不过真正的蒙汗药是什么,是否真的存在?这些都值得我们继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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